锻剑
说明：
虽然看起来是个古代背景……但其实可以视为架空。
没考据，不靠谱。
1.
市场上。
上好的羊毛织物，椰枣酒，香料、牲畜和奴隶，各色各样的商品应有尽有。
再没有比生活在乌鲁克更美好的事情了，河水灌溉农田，作物欣欣向荣，人们用自己的收成交换财富，再用财富去换取其他人的作物。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位置，各尽其分，各司其职。
王免除了原本需要供奉的初夜权，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，每个人脸上几乎都带着笑容。当然，被驱赶到集市上的奴隶显然除外。
但没有人会关心奴隶是怎么想的——奴隶只是货物，不是吗？以这座城市的“人”的标准而言，拥有三分之二神血的君主是再贤明不过的王。
乌鲁克，是被神所赐福的国度。
神赐予这里丰饶、财富、不朽，以及流淌着神血的君王吉尔伽美什。
吉尔伽美什躺在车辇上铺着的厚厚的毛皮中，突然睁开眼睛，猛然坐起身子。
“停下。”他告诉身边的侍从。
这命令有点出乎意料——即便市场上的商品再丰富繁多，又怎么可能引起王的兴趣？毕竟王是不需要逛市场的，人民若有宝物理应供奉给王，王怎需购买凡俗之物？
不安的骚动影响了这里，半是崇拜半是畏惧。
然而更出人意料的是，吉尔伽美什完全没理会市场上的普通商贩，他跳下马车，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，一路走到了市场最西边的拐角。
这是整个集市最为肮脏、混乱的一片区域，因为这里只贩卖一种商品。
——奴隶。
作为在神的祝福下统治国家的王者，吉尔伽美什显然不需要购买什么奴隶。但跟普通人想象的不同，王对这种交易并没有什么偏见。在吉尔伽美什眼里，国家和人民都是受他庇护的私产，市场上的奴隶自然也不例外。
他认为这里有个奴隶……不太寻常。
乌鲁克是一个丰饶的国家，这里确实会出现一些异邦的奴隶——大体是其他小国之间打仗被俘虏的战败者，几经转手被卖到这里。
被拴在墙角的，就是这样的一个异邦的奴隶。
肤色和发色都与乌鲁克本土有很大区别，脖子上拴着的绳索证明了他的奴隶身份。
“陛下。”贩卖奴隶的商人已经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，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事，居然引得王亲自到来。他旁边的帮工和学徒也不明所以地跪成了一排。
“那个奴隶……是你的吗？”吉尔伽美什开门见山地问道。
“是……当然。”肥胖的奴隶商人搓着手，脸上堆笑地把那个奴隶牵了过来。
在马车上远远看到就觉得异常，如今走进了一看，吉尔伽美什大概明白了异常感的来源。
吉尔伽美什没见过深棕肤色和白头发这么奇怪的搭配。
但发色搭配怪只是次要的……更重要的是气质，那家伙不像个奴隶，有那么一刻，当吉尔伽美什在马车上看向这个方向时，甚至有种本能的危险感。
会让乌鲁克之王感到危险的，绝对不会寻常。
“名字？”
“您说笑了，陛下。”肥胖的商人给出了回答，“当然是买主回去给他取个新的……若是陛下看得上，就这样带走也无妨。”
吉尔伽美什眯着眼睛，继续打量着那个被带过来的奴隶。这个男人的身体看起来相当健康，应该是比较抢手的类型——但以胳膊上肌肉的分布来看，比起被训练来担当劳作的奴隶，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长期握刀的战士。
但如果说这个异邦人是战败的俘虏——看起来也不太像，他脖子上的绳索系得很松，固定措施也近乎没有……这样的状态通常发生在那种从出生起就当奴隶的家伙身上，即便解开绳索也不知道逃跑。
“从别的国家买回来的？”王轻声问道。
“是的，陛下。”
“战败的俘虏，还是生而为奴？”
“这就不知道了。”胖商人把那个白头发的高个奴隶又拉近了一点儿，后者一副听之任之的沉默模样，“不过您看他很健康……虽然不清楚来源，但应该一直是奴隶吧，毕竟乖顺得很呢。”
交谈到这里就结束了，毕竟王没必要倾听商人的琐屑言语。吉尔伽美什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，他凭空产生的异样感恐怕只是错觉。
即便被奴隶商人一路拉扯到身边，用炫耀商品的语气夸耀肌肉和牙口，那奴隶也始终不发一言。
危险的感觉早已荡然无存，跳下马车的举动或许真的错了。
“您要他吗，陛下？”肥胖的商人小声问道。
吉尔伽美什瞥了一眼对方，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——乌鲁克之王没兴趣涉足奴隶交易。他不再理会那商人，而是挥了挥手，重新返回自己的车辇。
只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，他正好与那个异邦奴隶的目光相对——那家伙有着一双灰色的眼睛，漠然，安静，像是被打磨过无数次的金属或矿石。
“把他买回来。”坐在安稳的车辇上行了一路，即将回到自己的宫殿时，吉尔伽美什突然再次对侍从说道。
他的侍从先是愣了一下，然后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这句话指代何物。
“是说……您在市场上看过的那奴隶？”侍从小心翼翼地问。
此时日已西沉，夕阳的光投射在王宫的外墙上，把墙壁映出了橘红色的光芒。
“嗯。”吉尔伽美什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，他的面容在夕阳的映射下晦明不定，“……当然，快点去，本王现在就要。”
一直到了夜色深沉，乌鲁克之王依然没见到自己派出去的仆人归来。服侍他享用晚餐的几个小侍女反而战战兢兢——都知道王的直接指令不容违抗，她们担心自己被王者的震怒牵连。
吉尔伽美什抹去自己嘴角的酱料时，也在心里对这事暗暗称奇——自己的命令没被执行对他而言也是个新鲜事。不就是买个奴隶吗？对于喜怒无常的王而言，这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随口决定，他不觉得执行这个命令有任何难度。
然而月亮已经挂到了天空最高处。
在这个时间，集市早就应该全部收摊了——而派去执行这一简单指令的人居然依旧没有归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