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
喻文州在日落前找到了密林深处的那座残破高塔。
这一路上……实话说他现在反而开始感谢那个自来熟的金发家伙——黄少天虽然有点啰嗦，但一路上并没给他添什么麻烦，事实上还给他帮了不少忙。
“看，就是前面。”
黄少天冲着他撇了撇嘴：“再往前我就不能走了……你自己过去就好。以后你要是真变厉害了，记得回来答谢我带路的恩情。”
“嗯。”立志成为法师学徒的少年点了点头，没再多说。
他在那座残破的塔楼里面找到了隐居法师魏琛——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，跟印象里法师埋首书卷的形象不同，这个男人看起来不修边幅而且神情阴郁。
听说来访的少年是来求学的，魏琛并没有过多反应，他只是随手往旁边一指：“嗯，那就留下吧。”
“就这样？”喻文州愣了一下，“不需要考核……也不需要看我是否真的具有天赋？”
他确实被对方草率的态度吓了一跳——他这一路行来颇为艰辛，并遇上过一些不太方便言明的阻碍。他本来以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最后关卡，他将面对隐居法师的考验，而他必将做得很好，他有这个自信。
但对方什么考验都没丢给他。
“你还想怎样啊？”魏琛白了他一眼，他居高临下站到了少年面前，胡子拉碴的高大形象看起来颇有威慑力。他在原地晃了晃手指：“先说好，你可以留下，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教你什么东西。假如你能成为一个法师，那你注定拥有这个资格——就跟鱼天生会游，鸟天生会飞一样，你总会搞定的。”
“要搞定什么？”喻文州问。
但他没收到答案，魏琛跑到一边去自己抽烟斗了。
隐居法师并不是不够友好，相反，魏琛的真实态度比起他自己之前的想象他已经友善太多。然而少年喻文州还是会感觉隐隐的困惑，他带着满头雾水，在书房的沙发里找了个地方睡下。
魏琛扔了一个旧毛毯给他——从始至终，这位隐居法师压根没使用过任何法术。
接下的第二天跟这情况相仿。
而第三天也是一样。
他开始熟悉书房——但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拜师之旅是否成功。魏琛不干涉他的任何行为，事实上，直到第三天的时候，喻文州才隐隐意识到，好像这位隐居法师压根没问过自己的名字。
魏琛给他提供了住的地方，并且开放了书房和餐厅让他使用——但并没有跟他过多交谈，就好像他这个人压根不存在一样。喻文州不确定这是不是法师传授学徒的方式，假如都要用这种途径的话，未免也太怪了。
他开始读书，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轻松的差事，喻文州向来喜欢阅读。他从小就对阅读和思考情有独钟，这也是他笃定地认为自己能学会法术的原因。
书本里的知识相当丰富……他掌握得很快，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还未能实践。喻文州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自学过一些关于法师的知识，他在理论方面完全不弱于人，只是不能把它们用出来而已。
比如说……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用指尖生火（在他进入魏琛的高塔前，甚至在他踏上求学之路前），但喻文州确保自己只是理论上知道，他从不亲身去做。他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，他知道假如自己现在尝试的话，只能变成巫者。
喻文州假如现在试图使用法术，就只能消耗自己灵魂火焰的一部分变成所谓“巫术”……而他不愿这样。他只是不明白魏琛究竟想让他自学什么，要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法师？
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算不算魏琛的徒弟……法师的资格究竟怎么获得？不过有时候，他又觉得或许这也是个考验。
隐居法师没给他任何考验就将他收留，因为学习本身就是一种考验。他想到了这种可能性，并且把自己的想法对魏琛说了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，在听到这个说法之后，魏琛却反而开始大笑起来。
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捂着自己的肚子，笑得前仰后合——这模样看起来真有几分丢人。不过介于他隐居法师的身份，恐怕整个世界也没几个人敢嘲笑他。
“……别开玩笑了，哈哈哈哈。”过了好半天，魏琛终于笑够了，他收敛了笑容说道，“你好像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情……你欠缺的从来就不是知识。你很聪明，事实上你是我最聪明的一个学徒。”
“你还有别的徒弟？”
“当然，上一个死了。”魏琛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年，他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、捉摸不透，“你看……你欠缺的就是死亡。”
又是这种说法，喻文州叹了口气。
他真搞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矛盾——从不使用自己力量，放任自己成为没用的邋遢男人，却总是说这种哑谜般难以捉摸的话语。
“我不明白。”他诚实地说。
“你当然不明白。”魏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，“等你明白了，你就是个法师了。”
他在这里的生活很是冷清——毕竟普通人压根不敢接近这里，这里只有他和魏琛两个人而已。高塔里会定期出现每周分量的食物，喻文州觉得没必要探究魏琛是从哪里把它们弄来的，或许是有人来送，或许是法术直接变出来的也说不定。
在这里生活到第三周的时候，他忍不住动手加工了那些食物——效果还不错，喻文州成功地让那些干面包和蔬菜块茎变得像一道道正常菜肴。他尝试着把自己的成果拿给魏琛分享，隐居法师并没有做出过多评价，但从表情上看来也觉得味道不错。从那之后，高塔的伙食加工就由喻文州负责了。
这里的生活很是孤独，不过喻文州对此并无畏惧，孤独已经是他最熟悉的状态了。事实上，他偶尔遇上的烦心事——反而是因为自己不够孤独。
因为黄少天经常会来。
黄少天这家伙……同样令人捉摸不透，他坦言自己以前从未接近过隐居者高塔，因为听说这里居住着“死亡之术士”魏琛。但现在情况不同了，现在他敢偷偷跑过来冒险了。
“为什么？”喻文州问。
“当然因为你在这里啊！”黄少天理直气壮地说道，“你都敢来，凭什么我不敢？”
喻文州搞不懂他的逻辑，他耐心说道：“我是来拜师的，你又不是。”
“你拜师成功了？”黄少天问。
“嗯。”
“那你会法术了吗？会飞，会杀人，会用手指别人一下对方就‘啊’的一声死掉？”
“不。”喻文州摇头。
“那你还说个什么劲啊。”黄少天露出一副有些嫌弃的表情，“总感觉你有点笨……你这都学了多久了？我当初刚开始学剑术时，刚到第三天老师就在整个训练场上到处夸我天赋好。”
喻文州哭笑不得：“法术跟剑术可不一样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的？不都可以用来打架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