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源藏】风之语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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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明：
*贝都因源×白狼藏
*纯架空
16.
半藏以自己的方式进行调查。
他考虑过把神志恍惚的小王子反过来锁在床上，毕竟那四根立柱挺适合这么干——但半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。
这毫无意义。
他仿佛化身成一个潜入进宫殿里的幽灵，默默观察，做出自己的判断。
最令人起疑的其实是地牢。
当初的背叛和囚禁来得太过突然，以至于他来不及细细思考——现在冷静下来之后，却觉得地牢反而是整个宫殿里最突兀的地方。所谓的玩具屋显然是近期改建，这并不意外，只是源氏的一时脑热。但地牢却是很有年头的东西——谁会突发奇想自己的寝宫附近挖个地牢？
半藏甚至在地牢深处找到了更令人疑惑的东西，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、陈旧的空笼子。他以前没见过这东西，它被扔在某个布满灰尘蛛网的角落，好像已经被弃置已久。如果作为大型鸟笼的话恐怕体积太大，但如果要锁一个大活人进去……半藏摇了摇头，这想法令他不寒而栗。
除了这些令人一头雾水的线索以外，半藏试图从旁人的话语里了解源氏，却没什么收获。
半藏曾以为源氏故意不跟自己好好说话——自从那些事发生之后，俩人之间简直只剩下性事的命令与声音。
但事到如今，他发现这两年的自己恐怕才是跟源氏交流最多的人。没有内容的谈话无法称之为“交流”，源氏跟宫殿里的人的交流屈指可数。除下达命令外，他倒像是在众人环簇之下始终孑然一身。
源氏不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，若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讲，这个飞扬跳脱的小儿子几乎是被养废了。在源氏十岁那年，这位沙地联合王国最有权利的人在此选址，替幼子建立了这座行宫。
但与其说是过度的溺爱，倒不如说像是那位遥远的掌权者不想见这个儿子似的。在那之后，此地与王都竟再也没联系过。
如果换做十年前的半藏，刚愎自用，绝不会浪费时间探究这些东西。若是当年年少气盛的半藏遇上这种情况，源氏的头颅大概早就会被羽箭贯穿。
然而如今的他经历了漫长的漂泊，对自己遇到的事总会比以前多点耐心——至少他不会再犯下暴怒的错误，不会在冲动中做出次让自己后悔的决定。
他再度拿回武器，但只想弄清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。然而半藏失望了，并不是每个故事都能寻找到奥秘或答案。
源氏过去的秘密仿佛被包裹在层层迷雾里，但将其拨开后，却发现那卷被反复涂改过的书上什么都没显现。
半藏遥遥望着卧室房间里的层层帘幕，有那么一刻，他甚至觉得帘幕间的阴影里有古怪之物暗藏。他刚回到这里时发现屋里竟空无一人，几乎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，然而仔细一看，却发现源氏竟然没继续呆在床上，而是自己跌跌撞撞地滚了下来，手里还死死抱着一个枕头。
小王子苏醒后态度如何还不可得知，无论如何，远离这里才是最理智的选择。
房间里的熏香弥散，隐隐预示着是离开的时候。
笼子里关着一只小鹰。
“想让它服从吗？”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话，“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，但你需要自己驯服它……陪着它一起晚睡早起……给予它饥饿、寒冷、恐惧和爱抚……它必须畏惧你，然后才能崇拜你。”
在男人对面，聆听这段讲话的是一个年纪很小的绿头发男孩。他充其量也就八九岁模样，目光闪躲。
“我可以跟鹰做朋友吗？”男孩小声问。
“当然可以，源氏，但那得等它建立起服从以后，到时候你们会很愉快……倘若随便放手的话，它就会离开你。”
“但我想……放它离开这里。”男孩恳求道，“就算不把朋友关在笼子里，应该也能找到相处愉快的方法吧？求您了……父亲大人，可不可以让我试一次！”
他仿佛悬浮在云端之上，或者一个更渺远的地方，他听见了不同时间、不同地点的很多人在说话。
他看见了一个囚牢里的男人，那人三十岁后半的年纪，身形魁梧，在剥开外侧那些覆盖着皮毛和绑带的厚重外套后，躯体有着超乎寻常的力与美。然而不知为何，他竟然觉得这个男人的模样和小时候的那只小鹰依稀相似。这可真奇怪，虽然他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，但仿佛都有刚健如刃的羽翼。
“驯服它。”隐约间，他听见了一个渺远的声音在说话。
他知道那个声音是对的。那是永远正确的公理。然而他张了张嘴，说出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句话。
“拜托了。”他说。
“我不希望你死。”他请求道。
他的梦越发混乱，仿佛有一个沉重的漩涡把一切扭曲在一起，梦境扭曲成狰狞怪物的巨口。他发现自己看不清牢笼里男人的面孔了，那个关在笼子里的人仿佛变了模样——分明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年轻面孔，他每天都在镜子里看见的那张脸。
那是源氏自己。
源氏陡然醒来。
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，他就从幻觉的漩涡中脱离出来，在做梦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几乎在一瞬间涌入脑海。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往某个深渊坠落，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，彻底带他回到现实。
“你醒了。”那个声音说。
源氏抬起头，迎面对上了半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。
小王子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哪怕他发现梦里的事情全部化为现实，也没法让源氏比现在更惊讶了。
有那么一刻，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来，他张了张嘴，却仿佛什么东西把舌头黏住。
“是……你把我弄回来的？”他想问，却隐约想到了梦境前模糊的记忆。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，许多人的声音，他同时存在于梦境和现实，他理应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……
但……怎么可能？
即便是在内心最美好的幻想里，源氏也不认为半藏可以宽宏大量到这种地步。一个不被拘束、全副武装的半藏站在自己床边，而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他想说：“我又想干你了。”
他想说：“我想拥有你。”
他想说：“是不是我没有选择？失去你或者我们中死一个，只有这两种可能是吗？”
他想说：“但我……不想……不想让你死……”他内心里那个软弱小孩又想示弱讨饶了，这让他厌恶自己。
他是不是永远赢不了这个男人？
心头一大堆念头错综纷杂，然而昔日的口舌之快竟然一句都说不出口。
过了好半天，反倒是半藏先打破了这仿佛酝酿着风暴的平静。
“我理应离开。”半藏指了指自己，似乎是看出了源氏的惊讶和疑惑，“跟你见面也未必能听到个合情合理的解释，还会给你留下再次背叛的机会……但怎么说呢？有个姑娘在为它的混账主人求情。我……其实已经到了墙外，结果它绕着我飞，在我头顶转来转去，扔果子给我……”
半藏停顿了一下，用一种异常古怪的语气说道：“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训的鹰……它简直像是传说中会说话的异邦鹦哥似的。养只母鸡都没它这么黏人。”
“海娜？”
此时此刻，狭小的房间里依然充斥着戒备与提防，仿佛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盘踞在两个人之间。只有海娜自己悠闲自得。
作为源氏的鹰，它正安稳地站在半藏的肩上，仿佛毛皮披肩是个抓握垫。海娜歪着脑袋，无辜地叫了一声：“叽？”
若不是体型摆在那里，它简直有愧于猛禽之名。
